遠處的天空灰蒙蒙的，起起伏伏的群山與天空相連，雪紛紛揚揚，飄飄灑灑落在地上，路上結了冰，薄薄厚厚，層次不齊，馬車緩緩地前行，不敢太快，怕打滑。

冷風呼呼地吹著，吹得馬車上的窗簾呼呼作響。

沈賀時不時掀開窗簾看看外面，心中計算著還有多久才能見到蘇巧兒。他看著看著情不自禁地說：“已經出來三四天了，這樣走下去，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。”

他真是恨不得，插上一雙翅膀，直接飛到蘇巧兒的身邊。

楊廷本來看書看得好好的，見沈賀坐立不安，取笑道：“年輕人就是坐不住，不像我這老頭子，坐下來就知道看書，看起書來，什麽事情都忘記了。”

沈賀忽然不好意思地說：“我是不是打擾大人看書了。”

“也不是打擾我看書，我是看你在這坐不住，家有嬌妻，回家心切。”楊廷問道。

沈賀臉忽然紅了，“楊老伯，你就不要再取笑我了。”

“我這可不是取笑你，我只是說出了你的心裏話。”楊廷又道。

沈賀心裏本來就在想念蘇巧兒，楊廷這樣一說，他心中對蘇巧兒的思念就更濃了。

“楊老伯，不瞞你說，我真是回家心切，巧兒那麽久都沒有我的消息，我怕她擔心啊。”他說著腦海裏浮現出他跟蘇巧兒過往的畫面。那麽長的時間，不知道蘇巧兒回過沈家村沒有，如果沒有回去過還好；如果回去過，不知道沈二祿他們會怎麽告訴她。

想起沈家，沈賀心中不由得又“咯噔”了一下，臉色沈了下來。那個家雖然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，但是，那個家已經把他當外人了，一點親情都沒有。那個家裏的人已經把他趕出去了，他又何必在留戀呢？

不過，沈二祿在他腦袋上打的這一棒，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。

“怎麽了？剛才還挺高興的，怎麽現在臉色這麽難看，是不是舟車勞頓，又不舒服了。”楊廷問道。

“沒，沒，我挺好的。”沈賀急忙解釋道。

“那是？”楊廷又問道。

沈賀沒有說話……

楊廷又問道：“你有什麽事情不防說給老夫聽聽，說不定老夫還能幫你呢。”

“沈賀多謝楊老伯，這事情你幫不了我。”

“噢？”楊廷緩緩說道，“就算我幫不了你，我也可以幫你參考一下。”

楊廷本想說，以老夫的身份，你的事情還是可以處理的。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，他不想用平時在官場上說話的口氣跟沈賀說話，也不想把在官場上盛氣淩人的架勢展現在沈賀面前。

沈賀抿嘴一笑，“多謝楊楊老伯的好意，這是我的家事。”

“噢，家事？這也沒什麽，就當說說家常。”楊廷想多了解沈賀。

“哎……”沈賀輕嘆一聲，“楊老伯三番四次救過我的性命，跟楊老伯說說也沒什麽。楊老伯，多次問我這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，我都沒有說。正是因為家醜不可外揚啊。”

楊廷笑言：“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，我也不勉強。”

說起這件事情，沈賀心裏感覺到莫名的沈重，他也想找個人好好說說這件事情，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。

“楊老伯，我之所以那麽著急回家，並不完全是因為家中有妻，很長時間沒有見，擔心她的安危，還有很多原因……”沈賀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出來。

“楊老伯，巧兒可能以為我死了，我那麽著急回去，就是因為想告訴巧兒，我還活著……”沈賀說著聲音哽咽住了。

楊廷深深地呼了口氣，嘆言：“原來是這樣啊。這樣說來，確實應該早些回去。不過，你也不要太傷心了。”

楊廷很想安慰沈賀，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“我剛開始的時候，還真的很傷心。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都是我娘的兒子，娘為什麽那麽偏心，後來，我也明白了，娘是把她對父親的恨都發洩在我身上。”

“那你父親自從離開之後就沒有出現過了嗎？”楊廷又道。

“嗯。他自從離開之後就沒有出現過，剛開始娘也沒說什麽，可是日子久了之後，娘就開始發牢騷了，動不動就說我爹把我們丟下不管。”

“家家有本難念的經，你娘也不容易啊。”楊廷感嘆道。

“現在想起來，我也很能理解我娘的處境……”沈賀心中一陣酸楚，有種說不出的感傷。

楊廷又安慰道：“她雖然不是你的生母，但畢竟把你撫養成人。”

“我剛開始還真的很恨她，現在說不上恨，也說不上對她還有什麽親情，那個家我不打算回去了。我打算一到縣城就直接去找巧兒。大人你呢？怎麽安排，打算住哪。”

“其實，我每次來都是悄悄的來，隨便找一家客棧住著，我不喜歡住驛站，也不想去打擾知府或者縣令，就這樣微服私訪。你沒看，我這次出門也沒帶多少人嗎？”

“楊老伯如果不嫌棄的話，就去我家住吧。”沈賀誠心邀請道。

“你家？”楊廷當然一笑，“你家確實是一個好地方，不過，我打算先到周邊的村寨走走……”

“那老伯打算什麽時候回京呢？”沈賀又問。

“這次也說不一定。”

“楊老伯，你對我們夫妻都有救命之恩，你好不容易來一趟，一定要去嘗嘗我們家巧兒的手藝。我們家巧兒做菜的手藝那可是城裏的出了名的。我們家巧兒做的菜，做的小吃排隊要排很遠……”

“是嗎？”楊廷有些不相信。

沈賀很自豪地說：“是啊，楊老伯我可沒騙你。我們家能有今天，全靠我們家巧兒……”

“那你說說，你們家巧兒有多厲害。”楊廷笑言。

沈賀一說起蘇巧兒，心花怒放，道：“我們家巧兒……”

他開始情不自禁地說起蘇巧兒的事情。

一路上沈賀都在跟楊廷說蘇巧兒的事情，越是快到家，沈賀越是安奈不住心中對蘇巧兒的無盡思念。

山山水水，車馬緩緩而行，終於到了安定縣城的城門口。

“楊老伯，我這就要回去了。你呢？要不要先跟我去我店裏坐坐。”沈賀向楊廷告辭。

“我還想去周圍的村寨走走，你就先回去吧。”楊廷說。

沈賀又說：“楊老伯，等你回去的時候一定要來我這裏坐坐，讓我報答您的救命之恩。”

楊廷開玩笑道：“我救了你兩次，你這一頓飯就想報答我了。”

“老伯說笑了。你對我的救命之恩，沈賀沒齒難忘，一頓飯只是表達我對您的歉意。我這樣說是擔心老伯走的時候不來。”

楊廷又笑道：“好好好，我一定來。”

一陣狂風吹過，把沈賀的衣服吹得鼓鼓的。

“你身體剛好，快回去吧，別在這站著又感染風寒了。”楊廷又說道。

沈賀笑言：“我的身體已經養好了，老伯不用擔心。”

他說著又轉身指著一條路道：“老伯，您來的時候順著這條路一直走，到城裏詢問永泰樓就知道我家店在哪了。我在店裏恭候老伯大駕光臨。”

“好好好。後會有期。”楊廷又說著。

沈賀給楊廷行了個禮，轉身離去。

風呼呼地吹著，冬天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，像一塊沒有洗幹凈的桌布。

沈賀歸心似箭，連走帶跑，他看著路的盡頭，嘴裏情不自禁地喊著：“巧兒，我回來了，我回來了，我回來了。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你了。”

他想著，喊著，向永泰樓一路狂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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